芒花期

海翁台語文文學 第十三期 2003/01/01

芒花期 陳玉華 作 2002/06/10

是阿爸兮笑容。阿爸徛店佇門（buinn5）頭，手搭倚佇鐵窗頂，望著面前一片白茫茫兮稻穗，想去著早前，店佇田園（huinn5）辛辛苦苦耕作兮點點滴滴，阿爸佮名母已經有76兮歲頭，一抱白皙皙兮頭毛，落夠挺好點數，留下光（kuinn）溜溜兮頭皮（phue5），一身皺配配兮皮肉，代表歲月兮消退。

天拄拍普光(kuinn)兮時。著聽著阮（guan2）阿母店佇灶跤鏗鏗鏘鏘兮聲，抑阮阿爸嘛七早八早著赤跤撇褲跤去巡田園。阿爸共慢冬所收割兮粟種留落來，等夠播種兮時期，則共粟種倒入去大水缸，浸澹一暝一日，隔轉（tuinn2）日粟種著會生粳水，著愛共粟種洗乎清氣，然後共粟種葫（hoo5）起來囥店佇米籃（lua5）內，了後則用布袋崁稠，囥店門口埕曝日頭熇（hoh4）互燒，互伊出芽，出芽了後，擔夠水池邊洗，共粟仔兮根洗掉留芽，則佫擔倒轉來翕（hip4），芽當留傷長，愛互伊慢慢仔生長，暫時崁稠當傷過頭翕，過轉暝透早，我看阿爸兮喙箍含一喙清水，了後共布袋掀開，慢慢仔共喙內兮水吹店粟種頂頭，有時共下底面兮粟種撓（hiau）向頂懸，等夠四、五工過，粟仔兮芽攏發齊勻，阿爸佮阿母，著擔去早著準備好兮秧園掖種，掖種兮時當掖傷實（tsat4），傷實兮時秧仔傷幼是會發水，嘛當掖傷lang，傷lang兮時薅無秧，愛掖甲拄拄仔好。有當陣驚秧仔寒死，著去割大菅(菅芒)或是稻草做風圍，來閘北爿，同期間，阿爸著會共牛牽去田園犁秧地、撓田皮、駛手耙共塗鑯乎鬆，逐早起阿爸著去田園淹水、巡田頭、做肥底。整地了後，阿爸著用拖仔拖巡，以七吋~七吋半為一格。

lang3縫兮時，阿母攏店佇厝內鼓草索仔、敲草袋、掠草笠仔。為著三頓（tuinn3）、為著飼囝，阿爸講：[做牛著犁，做儂著拖。]，講著牛，阿爸著真感慨，早前農業時代，儂儂顧三頓攏強卜顧去，汰有法度互牛食外好，平時著是佫草綑跤抽把礁草互牛食，有時牽去崙仔頂食青草仔，佫夠耕作兮時則有創寡豆箍互伊食，阿爸講牛綴儂做甲卜死，佫凊采食實在有夠歹命，阿爸佮阿母從來著呣捌食過牛排。

秧仔入塗兩寸長後，阿爸著用籬仔角載肥料去田裡掖肥，阿爸講肥當下傷鹹，那無稻仔會礁燃。夠甲秧仔大甲三寸長兮時，阿爸佮阿母攢米籃拖籬仔角（khak4），到秧仔園薅秧仔，阮阿姊（tsi2）真（tsin2）捌代誌真聽喙，呣若會鬥做嘛會煮（tsi2）點心互阿爸佮阿母食，秧仔薅好著拖到田園，阿姊共秧仔徒對鐵面桶仔，互阿爸佮阿母捧去插店田底。呣管田底有外冷，阮父仔母總是跤踏田底向（ann3）佇田園，尻川（tshuinn）向（hiong3）頭前倒退（thue3）行，七長插一堀，播店佇拍叉兮所在為點。秧苗播了後，阿爸又佫逐早起七早八早，去田園巡田水，水若恰礁鬆，阿爸著去水溝仔放水淹田園，若是水淺淹著田塗，著扛水車來放店佇田頭溝仔頂。水車兮基本結構是分做水車椅、水車股(稠佇水車椅坦橫迄支杆)、跤踏枋(是圓兮)、水車肚、水車葉、阿爸佮阿母兮雙手，總是扞店佇水車椅仔杆，去跤踏枋出力踏水車，即個時陣水車葉，著會唯水溝吸水起來田底。當稻仔著病害，阿爸身軀著揹一奇藥桶仔去田園濺藥仔，迄工風真透，一無細膩阿爸吸著農藥，規仙儂軟（nui2）趖趖，阿母看呣著勢（si3），趕緊葫（hoo5）老鹹菜埔水互阿爸 ，阿爸規个精神則恢復起來。

稻田內底總會出現一寡稗仔，為著無愛互遮稗仔佮稻穗肖食肥，阿母著阮遮囡仔軍，去田裡挲草薅稗仔，迄當陣我猶細漢分出啥乜是稗仔啥乜是秧仔，定定互阿母罵（me7）甲臭頭去。稻仔一工一工大，一片青（tshenn）蘢蘢兮稻長，已經開始唯頂頭咧吐穗矣，一吋、兩吋~四吋，唯早起十點夠十二點，稻殼漸漸來展開，吐出一片白茫茫兮白花(芒花)，中晝了後，稻殼慢慢合倚，白花猶原留佇外口面慢慢凋謝，即時栗穀漸漸來結米漿，阿爸足句店田頭，用手掌頭仔tang2開青穀，米漿雄雄彈唯阿爸兮面，阿爸展出伊滿足兮笑容，轉來講互阿母知，稻穗開始咧結硬米真飽淀，彎彎垂落來隨風飄搖，經過百申工左右，青殼粟已經變成黃金穗，稻芳味漸漸散開。

透早阿爸佮阿母，攢機器桶，面用四角巾包咧，頭戴草笠，雙手佮雙跤掛手囊，一身兮武裝打扮，割六抱liam，十二欉一束，囥店鐵桶鉸，跤踏一下，鐵桶滾一輦，鐵桶頂兮鐵釘仔，將一粒一粒兮粟仔鉸落來，阿母共稻草掞店邊也，鉸無著兮稻穗，我著撿轉去厝裡飼雞（ke）鴨仔，阿爸共粟仔柫put4店布袋內，用雙台兮鐵馬載轉去倒店塗埕曝，我共阿姊（tsi2）鬥曝粟，阿姊扞大拖，小妹扭索仔，我用耙骨，阮同齊共粟仔耙開，若拄著西北雨，阮著跤手真猛掠，趕緊共粟仔耙一堆尖尖扭雨棚來崁，做田儂看天食飯（puinn7），也驚雨、也驚颱。




海翁台語文文學 第十三期 2003/01/01